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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龍應台與安德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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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生,其實像一條從寛闊的平原走進森林的路。在平原上同伴可以結伴而行,歡樂地前推後擠、相濡以沬;一旦進入森林,草叢和荊棘擋路,情形就變了,各人專心走各人的路,尋找各人的方向。那推推擠擠同唱同樂的群體情感,那無憂無慮無猜忌的同儕深情,在人的一生中也只有少年期有。離開這段純潔而明亮的階段,路其實可能愈走愈孤獨。你將被家庭羈絆,被責任捆綁,被自己的野心套牢,被人生的複雜和矛盾壓抑。你往叢林深處走去,愈走愈深,不復再有陽光似的夥伴。到了熟透的年齡,即使在群眾的懷抱中,你都可能覺得寂寞無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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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擔心的不是你職業的貴賤、金錢的多寡、地位的高低,而是,你的工作能給你多少自由?「性、藥、搖滾樂」是少年清狂時的自由概念,一種反叛的手勢;走進人生的叢林之後,自由往往要看你被迫花多少時間在閃避道上的荊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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成年人鎖在自已的慣性思維裡,又掌握訂定遊戲規則的權利,所以他太容易自以為是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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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希望我的孩子敢為自己的價值信仰去挑戰權威,但是有些權威可能倒過來傷害你,所以我應該怎麼教我的孩子「威武不能屈」而同時又懂得保護自己不受傷害?這可能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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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生像條大河,可能風景清麗,更可能驚濤駭浪。你需要的伴侶,最好是能夠和你並肩立在船頭,淺斟低唱兩岸風光,同時面能在驚濤駭浪中緊緊握住你的手不放的人。換句話說,最好他本身不是你必須應付的驚濤駭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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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多人的正義感、同情心、改革熱情或革命衝動往往來自一種浪漫情懷,但是浪漫情懷從來就不是冷酷現實的對手,往往只是蒙上了一層輕霧的、假的美麗和矇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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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母親,對於一個二十幾歲的人而言,恐怕就像一棟舊房子:你住在它裡面,它為你遮風擋雨,給你溫暖和安全,但是房子就是房子,你不會和房子去說話,去溝通,去體貼它、討好它。搬家具時碰破了一個牆角,你也不會去說「對不起」。父母啊,只是你完全視若無睹的住實了的舊房子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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思想需要經驗的累積,靈感需要孤獨的沈澱,最細緻的體驗需要最寧靜透徹的觀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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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M請你記住,你面前坐著一個成人,你就得對他像對待天下所其它成人一樣。你不會把你朋友或一個陌生人嘴裡的菸拔走,你就不能把安德烈嘴裡的菸拔走。他早已不是你的「孩子」,他是一個個人。他就是一個「別人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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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我最重要的,安德烈,不是你有否成就,而是你是否快樂。而在現代的生活架構裡,什麼樣的工作比較可能給你快樂?第一,它給你意義;第二,它給你時間。你的工作是你覺得有意義的,你的工作不綁架你使你成為工作的俘虜,容許你去充分體驗生活,你就比可能是快樂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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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怕你變成畫長頸鹿的提摩,不是因為他沒錢沒名,而是因為他找不到意義。我也要求你讀書用功,不是因為我要你跟別人比成就,而是因為,我希望你將來會擁有選擇的權利,選擇有意義、有時間的工作,而不是被迫謀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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